关于“梅普”体制的评析

赵梓若

摘要： 自2008年普京与梅德韦杰夫二人在政治上互相支持，或会轮流执政，显示出默契的合作，形成“梅普组合”后，关于俄罗斯政治体制中的“梅普”组合，社会各界均有不同的评析和预测。本文将重点分析“梅普”体制的实质、意义，并结合“梅普”体制实际运行效果进行评析。

关键词：俄罗斯 “梅普”体制 “普京时代” “普京计划”

1. 探究“梅普组合”的实质

1. 俄罗斯个人权威式的总统制：在探究“梅普组合”实质之前，我们先要把目光落在俄罗斯独特的政治环境上，分析普京的执政方式、普京长期执政的原因，以了解不过是两个领导人的“梅普组合”为什么会上升到“梅普”体制的。

1. 从历史角度看，第一，在叶利钦时期，总统与议会的关系就由互相配合转变到了权力角逐。1993年10月3日，叶利钦在军队和内务部队的支持下，动用武力，攻占了议会大厦，逮捕了哈斯布拉托夫等议会反对派领导人。同时，总统权力极大的总统制新宪法以58.4%的得票率通过，从而确立了总统制的民主共和政体。

第二，俄罗斯两千多年的封建专制、中央集权的历史使得这个民族、这个国家都有把权利交由少数人的潜意识的奴性。因此在俄罗斯，没有成功建立起民主政治，更没有民主传统，存在着国家人格化的倾向。

第三，苏联解体后的遗留问题（经济、政治同时转型，机构交错复杂）导致的政治危机对此也有很大的影响。西方式自由民主在俄罗斯失去了市场与号召力，为了适应俄罗斯社会转型、国家重建的需要，强调秩序、国家权力的权威主义成为了最现实的选择。

（2）从普京现实执政的效果来看，总统个人的权利及权威在不断加强。普京在2000——2008年在任期间一方面继承叶利钦政治体制，加强总统权威、拓展权力空间，利用法律框架集内政、外交、行政、立法和军事等大权于一身，另一方面又加强中央集权，削弱地方自治势力，限制地方分立。换句话说，打击车臣分裂主义、打击地方分立主义、传媒金融寡头、掌握议会多数、改组政府等措施都提供了个人集权的条件。此外，普京还积极培育政治土壤，如控制传媒舆论——公共电视台等，压制反对党，加强政党制度建设，并控制议会第一大党——统一俄罗斯党，打击寡头干政。

（3）从俄罗斯现实国情角度看，无论是选择权利集中于总统一人还是选择“梅普”体制，都是符合国家发展需要的。俄罗斯在历史上就疆域辽阔、屡受外敌侵犯不能达到西方那样的开放程度而被迫选择专制的体制。

按照马克思主义理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俄罗斯内部资源丰富，又有广阔的内部市场，这在经济基础上就形成了一定的内部封闭性。且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发展最大的痛点就是经济环境，其国内的经济条件不足够建立绝对的民主，一些民主原则不能很好的保证，需要“主权民主”、“可控民主”。基于此，作为大国要完成对整个社会体制的根本改造，就必须以创造稳定、有序的社会环境，并保持对改革进程的自主性控制为前提，这也是普京执政后一再强调的重点。

因此，民众潜意识就有对这种体制的支持。加之之前改革失败的教训使得俄罗斯民众不希望放权，最终普京民选率常年居高不下，一直在80%多，直到2018年才下降到30%。

4. 作为“梅普组合”的核心人物，普京的个人因素不得不作为“梅普”体制形成的一个必要条件来探讨。

狭义角度讲普京个人，他不贪恋个人声誉权势、致力于谋求国家振兴与人民福祉，功勋卓著、年富力强，有发展空间，并且个人魅力显著，得到了百姓前所未有的拥护。在其执政八年期间，极大的恢复了俄罗斯的国家自信和人民的自信。同时，综合国力也很大地得到恢复。值得一提的是，普京个人克格勃经历让他有敏锐的政治直觉、铁血手腕和高度的政治敏感性。他的服从式工作经验让他更明白执政的集权条件，更让他在处理“王车易位”问题上能更好地理顺总统与总理的定位。

广义角度上谈普京，实则是谈普京背后的政治集团、政治智囊团。可以说，普京主义完全符合国家发展需要：以国家利益为核心、以强国富民为使命、以经济发展为前提、以民族精神为动力、以强有力政治为依托、以团结全社会为手段、以历史教训为借鉴、以选择适合本国国情道路为方向、以创造良好外部环境为条件，以重振大国地位为目标。其基本方针与价值观念深入人心。

2. “梅普组合”的实质：

关于“梅普组合”，最主流的一些说法及猜测是为“后普京时代”做铺垫。但我个人认为，“梅普组合”的实质是在俄罗斯致力于恢复大国地位道路上解决权力困境¹的唯一一种强强联合的政权组合。

首先，恢复俄罗斯大国地位是每一个俄罗斯人心中必有的情结。在普京从叶利钦手中接过总统指挥棒后，他随即就在《千年之交的俄罗斯》一文中初步阐述了他的治国方略，提出了信念、权威和秩序的治国理念，即以俄罗斯思想来重建俄罗斯人的精神支柱，以强有力的国家政权体系来恢复联邦中央的权威，以维护俄罗斯联邦的统一和完整；以国家的宪法和法律作为公民共同的游戏规则来重建俄罗斯的法律秩序…。

而这些目标要想实现，就必须维持自2000年以来的稳定局面、保持政策的连续性。“如果普京突然离开政治舞台，各派政治力量有可能重返街头政治时代，国家有可能会再次陷入动荡，这是全社会所担忧的。”

第二，由于宪法规定总统不能连任三届，俄罗斯最高权力最终出现了“交班困境”。在普京强大的支持率和政治环境影响下，究竟如何平复宪法和国庆发展需要成为了政治权力困境。“这种个人特质和相互关系与俄罗斯宪法赋予总统的国家元首地位与职权会不会发生法理冲突，甚至导致修宪。”²已经成为了必须解决的问题。而答案是肯定的，正如普京本人所表示的那样，宪法是至高无上的，为了推动俄罗斯政治民主化、现代化道路，他绝不会更改宪法。而“梅普”体制则是曲线救国的最好选择。

第三，为什么“梅普组合”才是唯一，而不是什么其他组合？为什么这个人非梅德韦杰夫不可呢？

在俄罗斯总统选举之前，梅德韦杰夫担任过渡性职务——联邦政府第一副总理。在这样的背景下，普京作为总统，与梅德韦杰夫又都来自圣彼得堡政治团队，因此亦师亦友的普京给了梅德韦杰夫莫大的支持。这也是影响梅德韦杰夫政治排名的关键因素。³从普京角度而言，无论是为了将自己的总统生涯合法化，还是为了国家的长足发展，选择自己团队中最为奉行自己的政治道路的梅德韦杰夫作为接班人是最佳选择。相较梅德韦杰夫，另一个最有可能性的候选人伊万诺夫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有很大的个人独裁倾向，这无论是对国家民主政治还是对普京再次竞选总统都会构成威胁。因此，梅德韦杰夫是这一政治组合的首选。

第四，之所以说“梅普”体制是强强联合，是从两个方面体现的。

一方面，普京与“统一俄罗斯”党联合使得普京自己拥有最大党的支持稳固政治地位，又令“统一俄罗斯”党稳坐第一大党的位置。这种总统将自己的选民资源赠予该党，达到政权党占据宪法多数席位从而控制议会的目的无疑是强强联合。

另一方面，普京与民意的强强联合：“国家领袖的发展战略获得了绝大多数群众的支持，他们一如既往地保持着第普京个人的高度信任”。⁴“任何政治家不仅要预见其前景，还要亲身力行”。

2. “梅普”体制的评价

1. “梅普”体制对普京的影响：简单来讲，这一体制对普京的个人政治生涯发展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尽管普京和梅德韦杰夫二人需要谨慎处理如何实现总统与总理的角色定位这一核心问题，但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采用这种方式不过是让普京“离任不离权”的安全过渡模式。

经历了这样一个过渡时期，普京不但可以通过议会大选以总理之职行总统之实，满足合理合法的政治权力需要，还能够践行以“普京计划”为党纲的“统一俄罗斯”党的意志，提高政党在国家政治生活的地位。

2. 结合“梅普”体制实际政策及实施情况分析对俄罗斯的影响：

1. 在经济层面，“梅普组合”时期推出了《2020》战略、反危机方案和“经济现代化”方案。

“2008年2月8日，即将卸任的普京总统在国务委员会扩大会议上做了《俄罗斯2020年发展战略》的报告，第一次正义提出了创新发展战略。5月，普京就任俄政府总理的就职演说中规划了实施该战略的目标和手段。2008年11月，普京作为政府总理批准了《2020年前俄罗斯社会经济长期发展战略》。该文件为此后俄罗斯提出‘经济现代化’奠定了基础。”⁵

“俄罗斯在经济危机中遭受了沉重的打击，为了应对危机，俄罗斯政府于2009年6月19日和2009年12月30日先后推出了《2009年反危机措施刚要》和《2010年反危机行动的基本方针》。”

“2008年下半年开始的国际金融危机重创了俄罗斯, 充分暴露了能源出口导向型经济是俄罗斯的致命缺陷。这使梅德韦杰夫总统深刻体会到只有摆脱原料化的经济发展模式, 才能承受外部风险, 实现真正意义的发展。2009年5月, 梅德韦杰夫签署总统令, 成立经济现代化和技术发展委员会, 并亲自挂帅。2009年6月18日, 该委员会召开第一次会议, 确定了“经济现代化”的五个优先方向, 即节能、核技术、信息技术、空间技术和医疗器械及医药。2009年9月10日, 梅德韦杰夫在其《前进, 俄罗斯!》的文章中, 对俄罗斯发展现状、面临的战略任务和未来发展方向阐述了自己的观点。他认为, 俄罗斯应成为一个不是靠出售原料, 而是靠智慧创造财富的国家。在该文中, 梅德韦杰夫第一次正式提出未来俄罗斯的战略任务是实现“全面现代化”, 其中包括社会现代化、经济现代化和政治现代化。”

而这些政策带来的发展成就非常巨大，使得俄罗斯成功渡过经济最困难的危机时期，各项指标恢复至危机前水平。在创新方面，2011年年初成立了俄罗斯硅谷——斯科尔科沃创新中心。同时，私有化方案逐步落实，通货膨胀率降至20年来最低水平，成功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俄白哈经济一体化进程稳步推进。

这一时期经济发展中存在的问题有经济结构失衡、人力资本发展、投资短缺、制度环境建设问题和贫富分化问题。

值得注意的是，在发展政策中，普京与梅德韦杰夫并不是完全一致的，在关于“现代化”含义、“现代化”进程推进速度、优先发展方向及发展动力来源等问题上，二人有明显的分歧甚至有完全相反的理念。

因此纵观经济层面的现实发展情况，可以说“梅普”制度是稳重有升。不但保持了经济大方向上的平稳运行，达到了稳定发展的既定目标，还初步推进了经济“现代化”的目标。尽管有一些问题上的不足，但并不是“梅普”体制导致的，而是现实国情的硬伤。

2. 政治层面上，“梅普”体制并没有分化为大家猜测的“二元制”，而是一如既往保证了宪法的权威和总统制，进而保证了加强俄罗斯联邦中央的权威、维护俄罗斯统一权力体系、实行统一的法律体系和统一经济空间。普京指出：“我不想让下一位俄国总统成为弱势总统。处于中期的俄罗斯将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总统制政府。”普京表示，“俄罗斯这样的国家，它需要平衡的，但强势的总统权力。我坚决反对削弱总统 的宪法权力”，他不会“改变总统机构与政府之间的权限”。

我个人预测无论是“梅普”体制这样组合政权的形式还是普京强势的总统制形式，普京在俄罗斯政治社会中的显著地位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发生本质的改变。下一个政治强人的出现也许才能改变当前的俄罗斯政治。

3. 从外交角度看，在执政的大部分时期, “梅普组合”基本上沿袭了普京的外交思想:关于恢复俄罗斯强国地位的思想、实用主义外交、关于建立广泛伙伴关系的思想、新斯拉夫主义思想。实践证明, 普京的上述外交思想是行之有效的, 并且仍然适用于“梅普组合”时期的俄罗斯, 因而不仅为其选中的接班人梅德韦杰夫总统所继承, 而且因其本人仍处于国家权力领导层并具有极大的政治影响力而有所强化和发展。

在这一时期的外交政策基本上是以“保稳”与合作为主线的。以保障国家安全，保护俄罗斯的国际和战略安全利益、推行经济外交、促进国内经济现代化、谋求大国地位的国际承认为主要目标。

从实际效果来看，“梅普组合”的确达成了上述目标，并且缓和了与欧美的冲突。一向以强硬态度对外的普京想要达到外交平衡势必需要转换他强硬的标准和底线。而这么做无疑是难度很大且饱受争议的。而此时出现的以温和的自由主义风格著称的梅德韦杰夫则是能让西方接受的人物。因此适当的转换政治形式，采用这种组合体制是有很大益处的。

总而言之，“梅普”体制既不是披着民主外衣的独裁统治，也不是“二元制”的雏形，而是俄罗斯独特国情及现实发展需要下形成的独特政治过渡模式。其利弊不是短期能够完全体现出来的。但是这种形式在下一个政治强人出现时，个人认为很有可能再次出现。

参考文献：

1、“普京计划”和俄罗斯发展战略 王伟 俄罗斯中亚东欧研究2008年第3期。http://www.nssd.org/articles/Article_Read.aspx?id=27546130#

2、俄罗斯的转折：从普京到梅普组合 王巍巍 黑龙江社会科学2008年第5期（总第110期）。

3、从历史学视角透视俄罗斯的政权组合现象 莱琴科 钟建平 中国知网 俄罗斯学刊。2013,3(04),40-44https://kns.cnki.net/KXReader/Detail?autoLogin=0&TIMESTAMP=637292094975577500&DBCODE=CJFQ&TABLEName=CJFD2013&FileName=ELSX201304007&RESULT=1&SIGN=PkPEk9YZ8ZWBdT3SNgWHQGPWdCw%3d

4、2017年12月5日，格雷兹洛夫在党的最高委员会上的讲话。

5. “梅普”时期的俄罗斯经济在：形式、政策、成就、及问题 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

6、俄罗斯总统与总理的宪法地位与权限划分 刘清才 俄罗斯中亚东欧研究，2008,(2)

7、论“梅普组合”时期的俄罗斯外交 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 https://kns.cnki.net/KXReader/Detail?TIMESTAMP=637292164905265000&DBCODE=CJFQ&TABLEName=CJFD2012&FileName=ELSX201206005&RESULT=1&SIGN=7CeNq2akW45FrOidjKHqNSbDwM8%3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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