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渔话本小说的写作特点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21-0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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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渔话本小说的写作特点

王箫笛

河北外国语学院 050020


摘要:话本小说起源于宋代(960-1279)口头说书人的通俗叙事故事。 直到明朝(1368-1644),文人墨客才开始对通俗小说的创作产生兴趣。 因此在明代时,话本在风格和内容上趋于精致。 受文学创作的发展和作者个人性格和意图的影响,李渔的通俗语言作品呈现出一种复杂与通俗的混合性,他的作品也因此而独特。

关键词:李渔、创作语言、话本小说


第一、李渔创作语言具有通俗性

首先我们可以说,他的人物口语表达的特点是简单通俗,比如:


淳于氏道:“既然如此,晚间就不该过来了。”穆子大道:“那是一向亏负于你,心上不安,要过来暴白心事,故此不拘常格,过来宿了一晚。如今说明白了,还要去循循旧例。”淳于氏想了一会,就对他道:“既然如此,你去就是了,何须说得?” (《连城璧》卷七·妒妻守有夫之寡,懦夫还不死之魂)


从中我们可以看出,这些人物之间的对话是比较日常和非文学性的,这也是李渔根据读者兴趣而使用的一种创作方式。

同时,粗俗的话语也可以体现人物的性格特点。 《丑郎君怕娇偏得艳》中,阙里侯认为:


“三朝的新妇,月子的孩儿,不可使他弄惯”、“拿我碗,服我管”。


此外,语言的粗俗还表现在李渔的叙述语言上:


却也古怪,那些通房在别人家就像雌鸡、母鸭一般,不消家主同衾共枕,只是说话走路之闻,得空偷偷摸摸,就有了骀;走到他家,就是阉过了的猪,揭过了的狗,任你翻来覆去,横困也没有,竖困也没有,秋生冬熟之田,变做春夏不毛之地,达卿心上甚是忧煎。(《无声戏》第九回·变女为儿菩萨巧)


本段中,动词(“揭”)、宠物的比较、粗俗化的表达方式(“横困也没有,竖困也没有”)是不具文学性的。 然而,李渔用这种语言表达使作品具有了喜剧效果。

最后,方言的使用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李渔写作语言通俗的表现:


能红也肯托熟,随他解带宽衣,并无推阻,同入鸳衾,做了第一番好事。(《拂云楼·第五回》)

托熟:帮助,如皋(李渔家乡)方言


而之所以李渔在他的作品中创造所有这些通俗的表达,其实是为了吸引各行各业的潜在读者来他的作品,实现他的创作目标:“惟我填词不卖愁,一夫不笑是吾忧。”《风筝误》

另一方面,他又主张,作家最应该认真读的书包括经典、哲学、历史、诗歌、押韵散文和古籍,以及道家、佛教、九流、工艺、千字经,乃至百家姓,都要包括在内。(若论填词家宜用之书,则则取经、传、子、史,以及诗、赋、古文,无一不当熟读,即道家、佛氏、九流、百工之书,下至孩童所习《千字文》、《百家姓》,无一不在所用其中。李渔·闲情偶寄[M].中国古典戏曲论着集成.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p24)。并且他认为,只有能在朴素中展露博学的人才是艺术大师。(“能于浅处见才,方是文章高手。”李·闲情偶寄[M].中国古典渔戏曲论着集成.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p28)

第二、在语言层面,李渔的作品中并不缺乏精致的元素

首先,在他的话本小说中不同形式的修辞使用是很常见的:

1. 对偶

这是李渔经常使用的造句方式,同时他也赞赏自己创造出的对偶句。

首先,《无声戏》中一共有十二章题名,其中前后两个章节的名字都构成一对对偶句:

《丑郎君怕娇偏得艳》 《美男子避祸反生疑》


《改八字苦尽甘来》 《失千金福因祸至》


《女陈平计生七出》 《男孟母教合三迁》


《人宿妓穷鬼诉嫖冤》 《鬼输钱活人还赌债》


《变女为儿菩萨巧》 《移妻换妾鬼神奇》


《儿孙弃骸骨童仆奔丧》《妻妾抱琵琶梅香守节》


而且,在《连城壁》中,十二个标题中的每一个都各自构成对偶句:


《美妇同遭花烛冤,村郎偏享温柔福》

《清官不受扒灰谤,义士难伸窃妇冤》

《老星家戏改八字,穷皂隶陡发万金》

《遭风遇盗致奇赢,让本还利成巨富》

《落祸坑智完节操,借仇口巧播声名》

《婴众怒舍命殉龙阳,抚孤茕全身报知己》

《待诏喜风流趱钱赎妓,运弁持公道舍米追贼》

《受人欺无心落局,遭鬼骗有帮倾家》

《仗佛力求男得女,格天心变女成男》

《吃新醋正室蒙冤,续旧欢家堂和事》

《重义奔丧奴仆好,贪财殒命子孙愚》

《谭楚玉戏里传情,刘藐姑曲终死节》


这些对偶句不仅符合韵律规则,而且间接地预示了故事中发生的对立情节。

而当李渔在角色的语言中也加入这种句式时,还产生了一种喜剧效果。 例如 :

夫妻二口就不觉得四目交睁,两声齐发。一边说:“我至戚之外,那里来这两门野亲!”一边道:“我喜盒之傍,何故增这许多牢食!”小江对着边氏说:“我家主公不发回书,谁敢收他一盘一盒!”边氏指着小江说:“我家主婆不许动手,谁敢接他一线一丝!”丈夫又问妻子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若论在家的女儿,也该是我父亲为政。若论出嫁的妻子,也该是我丈夫为政。你有什么道理,辄敢胡行!”妻子又问丈夫说:“娶媳由父,嫁女由母。若还是娶媳妇,就该由你做主。如今是嫁女儿,自然由我做主。你是何人,敢来搀越!(《夺锦楼》)


另外,在情节叙述中也存在对偶散文:


男同叔宝,女类夷光。评品姿容,却似两朵琼花,倚着一根玉树;形容态度,又像一轮皎月,分开两片轻云。(《合影楼》)


但与上面的例子不同的是,这种对脸型和气质的描述语言是优雅的。

2.隐喻

首先,在李渔的作品中,人物的面容往往是通过隐喻来描述的,比如:


眉弯两月,目闪双星。摹拟金莲,说三寸,尚无三寸;批评花貌,算十分,还有十分。拜佛时,屈倒蛮腰,露压海棠娇着地;拈香处,伸开纤指,烟笼玉笋细朝天。立下风,暗嗅肌香,甜净屈麝兰之外;据上游,俯观发采,氤氲在云雾之间。诚哉绝世佳人,允矣出尘仙子。(《丑郎君怕娇偏得艳》)


一个符合李渔审美标准的女性形象,就这样呈现了。本段除隐喻外,还以排比句式呈现,这也证明了李渔写作语言的精巧。

而且,对于十二楼来说,每一个故事的标题和内容之间也是一个比喻。李渔有意识地这样做是为了向读者预示他想表达的故事和故事中的教育意义。 例如,在《闻过楼》中,李渔在章节末尾写道:


“这一部小说的楼名,俱从本人起见,独此一楼,不属顾而属殷,议之者以为旁出,殊不知作者原有深心。”


这种方式也见于《无声戏》每章的开场诗中,例如:


天公局法乱如麻,十对夫妻九配差。常使娇莺栖老树,惯教顽石伴奇花。合欢床上眠仇侣,交颈帏中带软枷。只有鸳鸯无错配,不须梦里抱琵琶。《丑郎君怕娇偏得艳》

另一种隐喻的使用是为了表达道德思想:


骰子是无知之物,为甚么罪他?不知这件东西虽是无知之物,却像个妖孽一般。你若不去惹他,他不过是几块枯骨,六面钻眼,极多不过三十六枚点数而已;你若被他一缠上了,这几块枯骨就是几条冤魂,六面钻眼就是六条铁索,三十六枚点数就是三十六个天罡,把人捆缚住了,要你死就死,要你活就活,任有拔山举鼎之力,不到乌江,就决不肯放你。如今世上的人迷而不悟,只要将好好的人家央他去送。


借助这一系列的骰子、鬼魂、锁链等意向,以及“乌江”的典故,李渔意在让读者联想到赌博者最终会被骰子穷追不舍,就像项羽一样,即使强大无比,最终也于河边自刎。借用这些隐喻,李宇让说教变得不那么枯燥,而且也更有效果。

3.双关


渔宇根据语境创造双关语,赋予词汇另外的意义。 例如 :


像我这等温柔软欵,没有性气的人,正该配个柔弱的妻子。我也不敢犯上,他也不忍凌下,做个上和下睦,妇唱夫随,冠冠冕冕的过他一世,有什么不妙?他偏不肯如此,定要选个强硬的妇人,来欺压我。一日压 下一寸来,十日压下一尺来,压到后面,连“寸夫”、“尺夫”,都称不得了,那里还算得个“丈夫”?


这里的“寸夫”和“尺夫”是李渔创造的词汇,这也赋予了“丈夫”这个词另一种含义。

李渔创造双关语的另一种方式是分解汉字。李渔经常在给人物命名时使用双关来暗示他们的职业或性格:


为甚么有这个别号?只因此人之父原以揄摸治生,是穿窬中的名手。人见他来,就说个暗号,道:“贝戎来了,大家谨慎!”“贝戎”二字,合来是个“贼”字,又与他姓氏相符,故此做了暗号。及至到他手里,忽然要改弦易辙,做起跨灶的事来,说:“大丈夫要弄银子,须是明取民财,想个光明正大的法子弄些用用。为甚么背明趋暗,夜起昼眠,做那鼠窃狗偷之事?”所以把“人俞”改为“马扁”,“才莫”翻为“才另” 。(《归正楼》)


这段节选中,“贝戎”便是“贼”,“人俞”是“偷”,“才莫”是“摸”,可见贝戎的父亲是个小偷。 而“马扁”是“骗子”,“才另”是“拐”,所以,李渔在这里的意思是说贝去戎是个伪君子。

4.典故

在李渔的作品中,仅《十二楼》使用典故就有339次,其中三分之一的典故出自《诗经》、《论语》和《孟子》。 这也说明,尽管李渔经常质疑正统思想,他仍然深受其影响。

李渔给《十二楼》中的最后一个故事取名为《闻过楼》。 “闻过”,这个词来自孟子,意思是“接受别人的批评”,(“子路,人告知以有过,则喜。”(《孟子·公孙丑上》)),同时也是这个故事的主题。

除了包含典故的标题外,这种创作方式也存在于正文中。 例如 :


陆地上的界限都好设立墙垣,独有这深水之中下不得石脚,还是上连下隔的。论起理来,盈盈一水,也当得过黄河天堑,当不得管提举多心,还怕这位姨夫要在隔水间花之处窥视他的姬妾,就不惜工费,在水底下立了石柱,水面上架了石板,也彻起一带墙垣,分了彼此,使他眼光不能相射。(《合影楼》)


原诗中的“盈盈一水”,意思是两个恋人,即使之前仅隔着一条小溪,确也无法说话。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迢迢牵牛星》)

对此,通过下面的典故,李渔也暗示了故事的结局:


这两个庶民一家姓唐,一家姓虞,都说是唐尧虞舜之后…… (《三与楼》)


借用尧舜退位的传说,间接预示了唐家最终会将地产归还给虞家。

最后,还需要注意的是,这种修辞手法不仅为作品增添了层次感,同时也让读者感受到了李渔的知识底蕴。


5.夸张

为了让他的故事情节离奇惊人,也为了更好地吸引读者,李渔在创作人物和情节时,大量使用夸张的写作方式。比如他在《丑郎君怕娇偏偏得艳》中描写阙里侯的时候:


眼不叫做全瞎,微有白花;面不叫做全疤,但多紫印。手不叫做全秃,指甲寥寥;足不叫做全跷,脚跟点点。鼻不全赤,依稀略见酒糟痕;发不全黄,朦胧稍有沉香色。口不全吃,急中言常带双声;背不全驼,颈后肉但高一寸。还有一张歪不全之口,忽动忽静,暗中似有人提;更余两道出不全之眉,或断或连,眼上如经樵采。


除了对这个男人脸上并存的各种面部缺陷的描述外,还需要注意的是,这一段是属于骈文风格,并用幽默的语言写成。

此外,在李渔的故事情节中,一个情景经常以类似的方式重复三遍。在《丑郎君怕娇偏得艳》中,阙里侯先后娶了三个美女,婚后三人都躲避她们的丈夫。另一方面,即使故事的大走向类似,细节却有所不同。

还需要补充的是,李渔在努力逗读者发笑的同时,也在努力地鼓励读者做善事。比如,捐了善款之后,阙里侯甚至可以拥有一张漂亮的面容。而这种情节构思在李渔的故事中也很常见。


参考文献:

李渔:闲情偶寄[M].中国古典渔戏曲论着集成.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

刘莎:李渔《十二楼》用典分析,硕士学位论文,宁夏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