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历代文学作品中数字趣谈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09-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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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历代文学作品中数字趣谈

罗孟冬

湖南省益阳职业技术学院益阳413049

摘要:数是表示事物量的基本概念。它虽然枯燥,甚至被认为乏味,但它在我国历代文学作品中的运用,却使作品充满情趣,其效果甚为人夸。

关键词:文学评论作品数字情趣Inourcountryallpreviousdynastiesliteraryworkdigitaljokes

LuoMengdong

Abstract:Thenumberexpressesthethingquantitybasicconcept.Althoughitarid,evenisconsideredtastelessly,butitinourcountryallpreviousdynastiesliteraryworkutilization,causestheworkfillappealactually,itseffectreallymannerpraises.

Keywords:LiteraturecommentaryWorkNumeralAppeal

【中图分类号】G427【文献标识码】B【文章编号】1009-9646(2009)04-0025-03

何谓数“数者,一十百千万也”[1]。它是表示事物的量的基本数学概念。数字,就是表示数目的文字。数字是枯燥的,然而它在文学作品中,却充满灵气,使文学作品鲜活、形象、生动、耐读。

1.数字入联、审美意境深邃,效用甚夸

对联,是独特的文学作品,因其短小和独特的功用,深受人民群众的喜爱,它是汉文化独有的一种文学体裁和形式。数字入联,除了显示作者高超的文学功底外,更能产生意想不到审美作用。

北宋丞相吕蒙正(公元944年~1011年),早年家贫,常为衣食而忧,并对社会的贪富不均而不满。一年春节,富裕人家杀猪宰羊准备热热闹闹过年,可自己家呢?家徒四壁,空无一物,冷淡清清。于是他一气之下,挥毫写了一幅怪联贴在门上,联云:

二三四五

六七八九

横批:南北[2]

对联贴出后,过往行人,左右邻居聚集围观,均感莫名其妙,不知何意?后来有人仔细品味,领悟其中妙处,不由拍手称快。原来此联用谐音,寓意是上联缺“一”(即缺衣),下联少“十”(即少食),横批只有“南北”,没有“东西”。

平常自然数,却寄托了作者一腔忿忿之情,可见其构思之巧,示意之深,隐字之妙。言外有意,弦外有音。

数字入联,巧妙构造,这在对联中较为常见。

梁启超(公元1873年~1927年),是我国近代著名学者,资产阶级改良主义者。年轻时有次到武汉拜访张之洞。张之洞既是有名学者,又时为两湖总督,坐镇江夏(即今之汉口),张在见梁递上的名片中自称“义弟”,认为这个年轻人狂妄,便出半联想试试他的才气。联云:

四水江第一,四时夏第二,老夫居江夏,谁是第一,谁是第二?

“四水”指江、淮、河、济;四时即春、夏、秋、冬。此联除声律有难度外,还有联中“江夏”,拆开分置第一、二句,使之构成名词,缀成二个分句,并且要回答问题,此外,几个重复词要在下联重现配对,无疑有很大难度。况且,张自认为自己位高权大,是皇上倚重人物,梁乃不过一介无名小生,居然敢与我称兄道弟,平论辈分?好个梁启超,仅只略加思索,便将下联对了出来。联云:

三教儒在前,三才人在后,小子本儒人,何敢在前,何敢在后![3]

“三教”仍指儒、释、道;“三才”指天、地、人。此联无论从词性、句式来看,都对得十分贴切。“三教”对“四水”;“三才”对“四时”;“儒人”对“江夏”;“何”对“谁”;“小子”对“老夫”;“在前”对“第一”,“在后”对“第二”。从内容上讲,对句语意不亢不卑,针锋相对,环环相扣,字字有力。怪不得张之洞看了此联后,不但没有为难梁启超,还称赞梁为“天下奇才”,并将梁作为座上宾对待,成历史一段佳话。

数字在语法上叫数词。在我国浩瀚的词汇里,毕竟数词不多,这样一来,数字入联,出联还好一点,但对对联者来说,是有一定难度,必须有相当深厚的文学根底和文字根底才行。历史上,还有些数字联,至今无人对上。

黄庭坚(公元1045年~1105年),北宋著名诗人。年轻时就颇负盛名,有时恃才自傲。一次他想到苏杭游玩,于是乘船顺流而下。他站立船头,望江水共长天一色,鸟飞鱼翔,不觉神清气爽。此时,桅杆下站着一个扯篷索的少年,他上前非常有礼地对黄庭坚说:“敢问您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黄山谷(黄庭坚,字鲁直,号山谷道人)吗?”黄庭坚自傲地点了点头。

少年道:“我们江湖上的粗人,平常也有些俗趣。我这里有个对子,只上联无下联,想请先生续联,不知先生有无此雅兴?”

黄庭坚自恃才高,根本没有把扯篷少年看在眼里,一言不发,不屑一顾地转过脸。这时少年用起激将法来,故意叹道:“想不到堂堂一个名满江州的才子,竟怕起一个无名船夫的对联。”黄庭坚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叫少年快将对联道来。少年一听,暗自高兴,拱手作揖,忙说:“请赐教”。接着少年便唸道:

驾一叶扁舟,荡两支浆,支三四片篷,坐五六个客,过七里滩,到八里湖,离开九江已有十里。

刚唸完出联,少年又提出要求说:“您所对下联中,凡遇上有数字处,必须以数字对,不论反顺,不得有一字与上联雷同”。黄庭坚一听,仰天长笑道:“此等俚俗之联,不登大雅之堂。也好,我也闷得无聊,就来凑凑俗趣吧!”可当他笑过之后,细细思量少年所说之上联,不觉大吃一惊,额头沁出冷汗。上联中数词一至十已用毕,而下联须以数对数,且不得有一数与上联相同,哪里有这么多数字相对呢?糟啦!他怔怔望着这个船夫打扮的少年,冥思苦想也对不出下联来。顿时,他傲气全无,悟到学无止境,傲是大敌,觉得无地自容。他立刻请求船家,掉转船头,不去苏杭了。据说此联近千年来尚无人对出。

2.数字入诗,别有一番情趣而陡添美感

在我国历代诗歌中,数字入诗是屡见不鲜的。以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为例,据笔者粗略统计,该诗集305篇诗中,有数字的诗就有135篇之多。其中:国风51篇,小雅49篇,大雅22篇,周颂8篇,鲁颂1篇,商颂4篇。有数字的诗差不多占了半数。并且《诗经》中有数字的诗,有的以排比形式出现,反复吟唱,乐感强,美感足,感情富。如《国风·王》: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4]

这是一首恋诗。它描写了一个男子对采葛、采萧、采艾的女子的热爱。数字的反复咏唱,可见其情之真,其爱之深。因为《诗经》中的诗,皆可入乐,墨子曾说《诗经》是“诵诗三百,弦诗三百,歌诗三百,舞诗三百”[5]。诗中男子对心仪女子诵之咏之,歌之舞之,全在一个“情”字,真乃好一个“情”字了得。但这个情的浓郁,用数字来体现,更现其效果。

唐诗,是我国诗歌史上的黄金时期。《全唐诗》中数字入诗有多少首我没有统计,但流传较广的唐诗选集《唐诗三百首》,笔者作了一个小计。该书所选之诗大多具有代表性,是唐诗中的优秀作品。编者为江苏无锡人,清乾隆十六年进士孙洙(别号蘅塘退士)。该书中,有数字的诗有130首,占了三分之一还多。数字本无趣,但一些才思敏捷的诗人将数字巧妙地融入诗中,则诗活了,意境深了。而且,有的数字诗句还成为了后人传诵的佳句。如:

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杜甫《八阵图》)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王之涣《登鹳雀楼》)

回头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白居易《长恨歌》)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李白《蜀道难》)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杜甫《春望》)

风鸣两岸叶,月照一孤舟。(孟浩然《宿桐庐江寄广陵旧游》)

惟怜一灯影,万里眼中明。(钱起《送僧归日本》)

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李商隐《蝉》)[6]

当然,还有的数字入诗,而且入诗中的每一句,这样读来,则别有一番情趣,枯燥乏味的数字,顿时充满趣味。如清人李调元的《咏美女》:

一名大乔二小乔,三寸金莲四寸腰。

买得五六七包粉,打扮八九十分娇。[7]

自然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入诗,调侃、韵味在诗中毕现。又如清人郑燮《咏雪》:

一片二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

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芦花总不见。[8]

该诗看似平淡无奇,实际上体现作者观察生活的仔细,以及取材、取景的独特之处。雪花白,芦花白,天地一色,美景呈现。再如纪晓岚的《咏渔舟》:

一篙一橹一渔舟,一个艄公一钓钩。

一拍一呼一声笑,一人独占一江秋。[9]

纪晓岚(1724年~1805年),清代大学士,以学问深、才思敏捷著称。此诗相传为应答之作。该诗前三句,不过是写所见之景,而后一句呢?则是画龙点睛之笔。全诗四句,10组“一“字数量词,前三句为所见所闻之实况,带点幽默、滑稽的味道,而后句则突兀而出,豪迈而又粗旷。好个“一人独占一江秋”。“秋”乃丰收之季,美丽之季,不愧为神来之笔。贾岛曾自述自己作诗甘苦时说:“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李频也曾说:“只将五字句,用破一生心。”他们较之纪晓岚的快,如果他们地下有知,也只能是徒叹自己的苦吟而成“诗囚”之名不假了。

3.数字入文,其人物典型群的暗示,故事悬念的构成,在读者心目中留下难以忘却的印象

数字入文所谈的“文”,主要指历代的神话、故事、传奇、小说、笔记类文学作品。本文主要以小说为例。在我国历代小说中,常常能见到数字模式的典型人物群和故事情节组合。如《三国演义》中的“桃园三结义”,“六出祁山”,“五虎将”;《三侠五义》中的“五鼠闹东京”;《水浒》中的“七星聚义”、“三打祝家庄”、“梁山一百单八将”、“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西游记》中唐僧师徒取经路上历经“八十一难”。“四大天王”、“六丁”、“六甲”、“七星”、“八仙”、“十八罗汉”等。《红楼梦》中的数字模式结构安排更有意思:“大观园”里有“三春”,王熙凤的结局是“一从二令三人木”。“十二钗”有正、副、又三册,组成三十六。女戏子十二个,小尼姑十二个,小道姑十二个,也是三套,计三十六。《红楼梦》曲十二支,太虚仙境舞女也是十二个……

当然,神话、传说、宗教、哲学中这种数字模式也比比皆是。关于数字入文,我国许多学者也曾研究过。清人汪中写过《述学·释三九》、彭仲锋先生撰过《释三五九》、闻一多先生写过《神话与诗·七十二》、杨希枚先生更是对古代数字作过比较系统的研究,其《略论中国古代神秘数字》,更是其心得之作。

其实,数字入文,最多也最重要的是虚数“三”与“九”(“三”又代表少数,“九”则象征多数)。有人研究后认为,“三”是个奇妙的数词,其概念的内涵与外延很丰富。历史典藉与文学作品中,有孟母三迁而后居定;周瑜三气而后身亡;狡兔三窟,“三人成虎”。……戏曲文学中,《三笑姻缘》,笑至三而后婚成;《三难新郎》,难至三而后洞房花烛;《三打祝家庄》,打至三而后大获全胜……这无不至三而戏毕。甚至《红鬃烈马》中王宝钏与父亲“三击掌”;《四姑娘》中四姑娘与大姐夫的“三扣门”更是精彩之处,构成矛盾的冲突。一方面,“三”有多的含义,有了“三”,则曲折回环,层层递进,但事不宜过三,反之,则事倍功半。但另一方面,“三”又有少的含义。“梦虽三户,之秦必楚”。此“三”言寡;“三人成虎”说的是流言经三人传播即成祸,遑论千百人口舌?

“九”是个位实数中位数最高的数,是“三”的自乘积数。又称为天数,象征极高,如九霄云外;极广极大,如九州方圆;极深,如九泉之下;地位极高,如九五之尊……九的倍数是十八,十八数的倍数是三十六。《宣和遗事》中“来时三十六,去时十八双”即源于此。三十六倍数为七十二,所以《水浒》的地煞即从《遗事》生出。它又是九的八倍,合计为一百零八条好汉。萧兵先生在《中国古典小说的典型群》一文中说:“36、72、108都是带有神秘性、巫术性的模式数字。它把联系松散的人物集结为一个具有宗教神秘心理作用的‘典型群’。所谓‘上天显应,合为泉义,今已数足’,正合天罡地煞与所谓‘九宫八卦旗’之数。”

“三”和“九”,是古代社会最为常见的神秘数字。在古代文献典藉和小说中,它的积数也与阴阳五行、谶纬有关系。特别是“三十六”、“七十二”:

《大戴礼·盛德篇》:“明堂自古有之也。凡九室……凡三十六户、七十二牖,以茅盖屋,土圆下方。”

《续汉书·祭祀志》刘注引桓谭《新论·正经篇》:“九室法九州,十二坐法十二月,三十六户法三十六雨,七十二牖七十二风”。

《孔子家语·五帝篇》“天有五行,水火土木金,分时化育,以成万物。”

正因如此,史上有封禅七十二家,黄帝蚩尤七十二战,蚩尤有兄弟七十二人,太公遇文王七十二岁,孔子有门徒七十二个,孙悟空有七十二变,原本《列仙传》有七十二人。凡此种种,这些数字,构成了一个易于记忆,加深印象的模式。这对我们阅读古典作品有一个起码的认识,特别是明清小说,数字模式所构成的人物典型群和故事情节,更是给我们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参考文献

[1](东汉)班固汉书·律历志[M]北京:商务印书馆,1933年版

[2][3]王一鸣、罗晋辉编著.名人趣联故事[M]上海:同济大学出版社,1992年2月版

[4]高亨.诗经今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10月版

[5]墨子.诸子集成·墨子·公孟篇[M]北京:中华书局,1954年重印本

[6]蘅塘退士编.陈婉俊补注.唐诗三百首[M]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9月版

[7][8][9]周渊龙、周为.文字游戏[M]北京:团结出版社,1999年3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