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孙犁小说创作的特点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16-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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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孙犁小说创作的特点

张泽琪

北华大学

摘要:矛盾曾经指出:“孙犁有他自己的一贯风格”,“他的小说好像不讲究篇章结构,然而决不枝蔓;他是用谈笑从容的态度来描摹风云变幻的,好处在于虽多风趣而不落轻佻。”孙犁的小说熔散文、诗歌于一炉,明朗纤丽,从容蕴藉,散发着冀中平原和太行山区特有的泥土芳香。他更多地继承了古代所谓的阴柔之美,又于阴柔美中,吹进了阳刚之气。他是一位有成就、有影响的“诗人型和音乐型的小说家”。

孙犁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作家,他不轻易发表自己的作品,他对待创作是非常严谨的态度。所以,虽然他的作品数量不算太多,但他的每一部作品都称得上在内容和形式上和谐统一。他的主要创作,有短篇小说和散文特写集《荷花淀》、《芦花荡》、《嘱咐》、《采蒲台》、《农村速写》,这些作品,大部分被收人以后编选出版的短篇集《白洋淀纪事》里。中篇小说有《铁木前传》,长篇小说有《风云初记》,还有散文集《津门小集》、《晚华集》,诗集《白洋淀之曲》,以及儿童读物《少年鲁迅读本》、《鲁迅和鲁迅的故事》等。这些作品中所能体现孙犁创作的特点是什么呢?以下分四点进行分析:

一、乡土风味浓厚:

孙犁的小说以写农村生活见长,具有浓厚的乡土风味,表现了对故乡人民深厚的感情。他写了白洋淀、冀中平原、太行山区,写了那里人民的生活和战斗。他的长、中、短篇都描绘了一幅幅河北农村秀美的风景画和清新的风俗画,具有醇厚的乡土风味。

孙犁的乡土小说的语言风格是虽然简约明了的,但却让人感到清新优美,淳朴中蕴涵着清馨可人的诗意。比如《荷花淀》的开篇就是一幅宁静秀丽的农家风景图:“月亮升起来,院子里凉爽得很,白天破好的苇眉子潮润润的,正好编席。女人坐在小院当中,手指上缠绞着柔滑修长的苇眉子。苇眉子又薄又细,在她怀里跳跃着。要问白洋淀有多少苇地?不知道。每年出多少苇子?不知道。只晓得,每年芦花飘飞苇叶黄的时候,全淀的芦苇收割,垛起垛来,在白洋淀周围的广场上,就成了一条苇子的长城。”在这里,作者用苇眉子、荷叶、荷香、蓝天、明月、微风等物象织就了一幅清爽、淡雅、优美的风景画。而这一幅图景是孙犁非常熟悉并且从小就印在头脑中的故乡图。

一方山水养一方人,孙犁把自己对故乡的眷恋融合在他的作品里,每一幅画面都是作者用自己的真情描绘的,让我们看到了蓝天、白云、土地相交汇的具有浓厚乡土气息的农村风景,这样宁静和谐的生活风景画在作者的很多作品中都可以看到,让读者非常向往那儿美丽的风景。

二、多姿多彩的农村妇女形象:

孙犁所着意描写的妇女形象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崭新的形象。他特别擅长描写农村的青年女性,从描绘她们美丽的容貌,到深入她们丰富的感情世界,他们质朴善良,坚韧勇敢,对新生活充满希望。作者从她们命运的变化、内心的波澜里,反映出新时代的新与美的生活内容,跳动着时代的脉搏,这些人物形象充分体现了中国妇女被压迫了几千年后,在新时代灵魂的觉醒,她们是传统和新生相统一的代表,所以,不论是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还是土改后的生产建设和政权建设中,她们和男子一样毫不犹豫地同敌人进行不屈不挠的斗争,在敌人和困难面前,义无反顾,从不退缩,个个都像一团烈火又像明澈的泉水,像荷花般娇媚又像山石般坚韧。孙犁以自己独特的艺术角度和处理方式,站在时代的高度,表现了妇女们的成长,体现了她们自主意识的张扬。

例如在《荷花淀》中:水生嫂和青年妇女们,尽管很舍不得丈夫们离开她们,但还是把丈夫送进了抗击侵略者的战士们行列。过了两天,妻子们惦记丈夫,几个年轻媳妇便偷偷地坐了一只小船到对面马庄去打听丈夫的消息。可是不巧,部队转移到别出去了,扑了个空,回头划到半路上却碰上鬼子的大船,幸好,丈夫们有了这一次经历,好像受了启发,回家后,她们自觉地学习射击,一边打鱼一边“蹬在流星一样的冰船上,来回警戒”,配合子弟兵作战,成了“监视白洋淀的哨兵”,成了白洋淀里的“铜墙铁壁”。小说以“美”的人物自—身的存在,解释了水生嫂对生活的执着及其经历战火后发生的深刻变化。这里的水生嫂是我国古老的土地上千千万万勤劳、善良、热爱生活、深明大义的农村妇女中的一个。

又如《无召儿》中的无召儿,《光荣》中的秀梅,《浇园》里的香菊,《麦收》里的二梅等,都是作为具有美好的心灵,奋发向上的品德或对未来充满信心的新人出现在读者面前的,她们身上充满了自由豪迈之气,就像飞鸟出笼,向着广阔幸福的天地飞翔。

三、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相结合:

孙犁的小说以现实主义描写、浪漫主义气息见长,以生动的对话、细节和场面表现渗透了政治内容与革命激情的日常生活见长。他善于把时代风貌的真是画面同作者的真挚感情交融在一起,以现实主义为根基而揉进浪漫主义情调。他特别注重场面对话和细节的传神描绘,往往使读者身临其境,并达到令人回味无穷的艺术效果。

比如在《荷花淀》中,当水生嫂在听到丈夫参军的消息后的反应。小说细腻地剖示了她情感的变化过程,既写了她一瞬间的内心波动:她的“手指震动了一下,想是叫苇眉子划破了手,她把一个手指放在嘴里吮了一下。”也写了她内心斗争时思忖掂量的情景。开始,她低着头说:“你总是很积极的。”过了一会儿则说:“你走,我不拦你,家里怎么办?”及至丈夫谈到了家里的一系列难处,并要求她多体谅、多承担之后,她鼻子里虽有些酸,但并非哀伤难过,而是说:“你明白家里的难处就好了”。在对水生嫂复杂、细腻的感情描写中,作者让读者身临其境,体会当时的画面。

四、“白描”手法纯熟运用:

孙犁将“白描”这一艺术手法运用的出神入化,使他的作品具有鲜明的民族风格,因为白描艺术是我国传统文艺理论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在中国古典的艺术作品里,它特别强调文学艺术作品的描写在“形似”的基础上达到高度的“神似”,亦即“形神兼备”的艺术境界。它不要求外形描绘上的精细刻画,而要求揭示出内在神韵来。孙犁的作品成功地继承了中国传统的“形神兼备”,特别是在“形似”的基础上高度的“神似”。清人沈宗窍在《芥舟学画编》的《传神总论》中说:“……不曰形,日貌,而日神者,以天下之人形同者有之,貌类者有之,至于神则有不能相同者矣,作者若但求之形似,则方圆肥瘦,即数十人之中,且有相似者矣,乌得谓之传神?今有一人焉,前肥而后瘦,前白而后苍,前无须光而后多髯,乍见之或不能相识,即而视之,必恍然曰,此即某某也,盖形虽变而神不变也。故形或小失,犹之可也,若神有少乖,则竟非其人矣。”这种不强调外形上的精雕细刻,而要求揭示出事物内在神韵来的理论,在文学作品的创作中,则就是传统的“白描”手法。即如鲁迅所说:“要极省检的画出一个人的特点,最好是画他的眼睛”,“倘若画了全副的头发,即使细得逼真,也毫无意思”。(《我怎么做起小说来》)因此,中国小说不像外国文学作品那样,有过多而精细的外貌刻划,静止而冗一长的心理描写。它强调特征的概括,要求抓住传神之处,突出重点,点染出一幅惟妙惟肖的艺术境界来。应该说,要达到这种艺术的“神似”,比起外貌的“形似”,要困难的多。

深入研究过“白描”手法,并在创作实践中继承了这一传统的孙犁,对这个问题是深有体会的。比如在《风云初记》中,他描写了一个土画家变吉哥为一个有“特殊的动人的美丽”的铁匠女儿画像,总不能自我满意,“眉眼是象了,嘴的轮廓也画得很好,但就是表现不出那支配一切、决定一切的蕴藏在女孩子内部那种精神来”。正说明了要达到“神似,是一种更高的艺术境界。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和革命家鲁迅,对于“白描”曾做过这样一个精辟的概括:“白描”并没有秘诀。如果要说有,也不过是和障眼法反一调:有真意,去粉饰,少做作,勿卖弄而已。”

再如,孙犁注意写人物的心灵与性格,他也经常使用白描之笔,几笔就可以勾勒出一两个人物来。在《清明随笔》中,只几笔,就使邵子南、田间和作者三人的音容笑貌跃然纸上:“有一天,是一九四零年的夏季吧,我正在高山坡上一间小屋里,帮着油印我们的刊物《文艺通讯》。他同田间同志来了,我带着两手油墨和他们握了手,田间同志照例只是笑笑,他却高声地说:‘久仰——真正久仰!’”文章结尾有个细节描写:有一天,邵子南在山沟里拾回了一个庞大的牛头,在窑洞门口,架起大块劈柴,安上一口大锅,把牛头原封不动地煮在里边,说是要煮上三天,就可以吃了。“在那黄昏时分,在那寒风凛洌的山头,在那熊熊的火焰旁边,他那兴高采烈的神情,他那高谈阔论,他那爽朗的笑声,我好像又看到听到了。”寥寥几笔,写得形象鲜明,神采飞动,使人物生动地留在了读者的记忆里。

又如在《风云初记》中,作者对春儿这个刚踏人生活的农村小儿女,有这样一段精彩的描写,“这时候,春儿尚在自己家里炕头上,睡的很香甜”。作者紧接着写道:“养在窗外葫芦架上的一只嫩绿的烟烟儿,吸饱露水,叫得正高兴;葫芦沉重的下奋,遍体生着象要儿嫩皮上的茸毛,露水穿过茸毛滴落。架上面,一朵宽大的白花,挺一着长长的箭,向着天空开放了。姻姻儿叫着,慢慢地爬到那里去。”一幅散发着冀中平原泥土芳香、崭新明亮的画面。一切都是那么优美而又充满了诗意。应该说,这是一幅风景画,也是一幅民俗画,写的是烟烟儿、葫芦花,也是写人,写春儿。春儿这个十六七岁的农村姑娘,确实和烟烟一样,还很“嫩”,还像婴儿般。在即将到来的抗日战争中,中华民族的阳光雨露滋润了她,已像那葫芦花一样,“挺着长长的箭,向着天空开放了”,像那“嫩绿的姻烟儿一样”开始“高兴”地叫了。窗外景物,窗里人,辉映成一片`。从作者所描写的这鲜明的冀中平原色彩的画面里,我们看到了冀中平原儿女成长的必然趋势,一旦接受党的教育和指导,做为中华民族儿女的优秀代表,在风云变幻的年代里就要崭露头角了。作者的描写为我们编织以一幅图,让我们在脑海里感受这幅平常但又有深意的画面背后蕴含着什么。

此外,孙犁的小说结构具有行云流水、洋洋洒洒、形散而神聚的天然色调。语言上清新优美,比喻和描绘富有诗意。例如《荷花淀》中描写妇女织席,便是脍炙人口的一段:

“月亮升起来了,院子里凉爽得很,干净得很,白天破好的苇眉子潮润润的,正好编席。女人坐在小院中,手指上缠纹着柔滑修长的苇眉子。苇眉子又薄又细,在她怀里跳欲着............

……

这女人编着席。不久在她的身子下面,就编成了一大片。她像坐在一片洁白的雪地上,也像坐在一片洁白的云彩上。她有时望望淀里,淀里也是一片银白世界。水面笼起一层薄薄透明的雾,风吹来,带着新鲜的荷叶荷花香。”

这段描写水生妻月夜编席的文字,作者借景抒情,描绘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画面,天空、地面都成了洁白一片。作者用优美的语言为读者营造一个非常富有诗意的画面,让我们想要置身其中,去感受这份美好。

参考书目:

1.《孙犁文集》,百花文艺出版社,1981一1982年版.

2.张学正、刘宗武,《孙犁作品评论集》,百花文艺出版社,1982年版.

3.滕云、张学正、刘宗武,《孙犁作品评论续编》,百花文艺出版社,1992年版.

4.李瑞山,《孙犁文学观评述》,孙犁作品评论续编,百花文艺出版社,1992年版.

5.黄泽新,《试论孙犁的现实主义文艺观》,孙犁作品评论续编,百花文艺出版社,1992年版,

6.哲明,《孙犁的风格论》,孙犁作品评论续编,百花文艺出版社,1992年版.

7.黄彩文,《孙犁文艺思想简论》,河北师范大学学报,1990年第3期.

8.杨振喜,《论孙犁的现实主义文学观》,河北学刊,1989年第6期.

9.张学正,《孙犁的现实主义文学之魂》,南开学报,1995年第1期.

张泽琪(1991.06.18.——):女,24岁,汉族,籍贯陕西省,北华大学文学院2014级学科教学语文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语文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