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成荣教授基于龙雷之火论治干燥综合征

吴雨彤1  姜兆荣2  莫成荣3

摘要：莫成荣教授认为，“龙火”、“雷火”是干燥综合征病程发展的重要病因病机，根据脏腑辨证将“龙火”归为肾之火，“雷火”归为肝之火，治疗上应以滋毓肾阴、滋毓肝阴为治疗大法。临床上常选用六味地黄丸联合增液汤化裁，加味逍遥丸加减来治疗肾阴虚，肝阴虚干燥综合征，通过临床实践试验得出，患者口干、双眼干涩等症状及中医主观症状ESSPRI评分、红细胞沉降率、C反映蛋白、抗体抗体谱、免疫功能等临床指标得到有效改善。充分体现了中医治疗本病的独特之处，为当今临床指导治疗提供指导和参照。

关键字：莫成荣；干燥综合征；龙雷之火；经验总结

Professor Mo Chengrong's treatment of Sjogren's syndrome based on the theory of dragon fire

Wu Yutong 1, Jiang Zhaorong 2, Mo Chengrong 3

(1. Liaoning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 Shenyang, Liaoning 110847; 2,3. Affiliated Hospital of Liaoning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 Shenyang, Liaoning 110847)

Abstract:Professor Mo Chengrong believes that "dragon fire" and "thunder fire" are important pathogenic factors in the development of Sjögren's syndrome. According to the visceral 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dragon fire" is attributed to the fire of the kidney, and "thunder fire" is attributed to the fire of the liver. The treatment should be focused on nourishing and moistening the Yin of the kidney and liver. Clinically, the commonly used methods to treat Sjögren's syndrome are combining Liuwei Dihuang Pill with Zengye Decoction and Jiawei Xiaoyao Pill. This effectively improves symptoms such as dry mouth, dry eyes, and subjective symptom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ESSPRI score), as well as clinical indicators such as erythrocyte sedimentation rate, C-reactive protein, antibody spectrum, and immune function. This fully reflects the unique feature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in treating this disease and provides guidance and reference for clinical treatment today.

Key words: Mo Chengrong; Sjögren's syndrome; dragon-thunder fire; experience summary

莫成荣教授是辽宁省名老中医，目前在世界中医药学会风湿病委员会担任常务理事以及中国中医药学会风湿病委员会委员，投身于医疗行业50余载，内科疾病治疗领域尤为出众，拥有极为丰富的实践经验。辽宁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风湿免疫科创始人之一，并且在推动科室发展方面起到了关键作用。

干燥综合征它是一种以破坏外分泌腺体致涎腺、泪腺受损出现口眼干燥及腺体外其他脏器受累的慢性炎症性自身免疫疾病。本病分为原发性与继发性两类，全球范围内均有分布，我们国家发病率约为0.33%～0.77%，以围绝经期女性多见，男女比例为1∶9，也可见于儿童。[1]这种疾病的发生原理十分复杂，患者大部分会表现出自身免疫应答失调，表现在上皮细胞、B淋巴细胞、T淋巴细胞及NK细胞的活跃度异常和免疫耐受异常等。而遗传因素和神经内分泌因素在疾病发生中也扮演了重要角色。

［2］时至今日干燥综合征临床诊断及治疗上仍缺乏明确金标准，大多采用经验性用药。基于此，中医从整体观念入手的辨证论治具有明显优势。对于干燥综合征，莫成荣教授以脏腑辨证为指导，提出肾阴虚、肝阴虚是干燥综合征发生发展的先决条件，临床上常以滋毓肾阴、滋毓肾阴为治疗原则，在缓解干燥综合征口干、双眼干涩、关节疼痛等表现取得满意的效果。［3］笔者有幸跟师莫成荣教授收获颇丰，现将其经验整理如下，以弘扬与传承其学术思想。

1.龙雷之火理论

“龙火”最早出自唐代王太仆《素问·至真要大论篇》一文“微者逆之，甚者从之”一句释文:“病之大甚者，犹龙火也，得湿而焰，遇水而燔，不知其性，以水湿折之，适足以光焰诣天，物穷方止矣。识其性者，反常之理，以火逐之，则燔灼自消，焰光扑灭。”。［4］而“雷火”最早出自于明代汪石山《石山医案》中:“肾虚寒者，本病也;热甚者，虚象也。譬如雷火，雨骤而火愈炽，日出，火斯灭矣。［5］两书中“龙火”、“雷火”都意旨自然现象。“龙雷之火”一词由元代著名医家朱丹溪提出，他将龙、雷二者联系在一起，将龙雷视作相火，相火主要寄于人体的肝肾两部，龙雷之火是相火急剧变动，可转换为人体的内部之火。［6-7］后世许多医家根据其观点将在肾的相火称为“龙火”，而在肝的相火则称为“雷火”。

2. 基于“龙雷之火”理论分析干燥综合征中医病因病机：

2.1“龙火”为肾之火。石芾南曾于《医原》中记载：“肾火为龙火，龙火，为水中之火，水亏火旺化为燥火。”［8］莫成荣教授认为本病好发于围绝经期女性，与女子“六七三阳脉衰于上，面皆焦，发始白，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 ”等机能的渐衰紧密相连。《难经·三十四难》中提及:“肾在液为唾。”肾阴精亏虚，唾液乏源而生成不足，见口干、口渴。肾为先天之本，寓真阴涵真阳，肾之真阴乃生命物质基础，各脏腑之阴均依赖于肾阴滋润濡养。若龙火侵袭人体则肾水亏耗，各脏器及五官九窍、四肢百骸失去濡养，而造成一派阴虚内燥表现，即“有形于外者必有诸于内”。齿为肾之余，“肾衰则齿豁，精盛则齿坚，虚热则齿动”《直指方》。龙火致肾气不充，齿失所养，故可见齿干，猖獗齿，龋齿，牙齿片状脱落等表现。［9］肾主水，人体水液清者称“津”，浊者称“液”，津行润燥。一指肾脏可调节机体水液代谢，经由蒸腾气化功效将水液中的物质精微输送达周身，濡养四肢；另一方面是指肾脏可将各脏腑代谢后的产物排出体外，以维持体内津液代谢的平衡。［10］龙火侵袭人体使肾主水生理效应发生改变，水液代谢的失调，痰瘀内阻化热伤津致燥痹生成。

2.2“雷火”为肝之火。王肯堂曾于《证治准绳·杂病》中记载:“动于肝者，

犹雷火之发于地，疾风暴发，故水如波涌。”首次将肝与雷火相关联。［8］莫成荣教授认为肝主疏泄，具有调达气血的功效，肝气郁滞郁而化火，即为雷火。雷火阻滞气机，气滞血瘀，瘀久化热，耗伤津液。并且女子以肝为先天，肝藏血，雷火阻滞脉道导致血瘀，血瘀生燥。故燥痹多发生于围绝经期女性，同时肝在体合筋，开窍于目，肝郁乘脾，脾又在体合肉，开窍于口，容易出现眼干涩，口干不欲饮咽等情况。在临床上患者多因疾病带来的痛苦而容易出现肝气郁结、郁而化火，所以在治疗上应调畅气机，疏肝理气。肝主筋，罢极之本，肝通畅则筋脉调和。人体脏腑经络气血运行于筋骨之间，均与肝脏有关。筋脉有赖于肝血濡养，还需依靠肝气升发与疏泄。肝气郁结则失其调达疏泄之性而经络不畅，干燥综合征易伴随肌肉筋骨的疼痛不适。［11］同时瘀久化热，患者则容易出现低热，因此治病要尤其重点把握雷火证的病机，通过病机，制定治疗方法。莫成荣教授根据“龙雷之火”理论将临床上肾阴亏虚患者称之为龙火证，肝阴亏虚的患者称之为雷火证。

3. 基于“龙雷之火”理论指导临床：

3.1龙火证：

莫成荣教授认为龙火证在临床上多见：口干，双眼干涩，鼻干，咽干，吞咽干涩，头晕耳鸣，牙齿动摇，五心烦热，消渴，腰膝酸软，夜尿频数或小便淋漓不净，大便干结等症。舌红少苔或裂纹，脉细数。治疗上多以滋毓肾阴，临床上多用六味地黄丸合增液汤化裁，可有效改善干燥综合征患者各种不适症状，安全可靠。六味地黄丸始载于宋·钱乙《小儿药证直诀》；［12］增液汤为增水行舟之剂，出自《温病条辨》，组方中增液汤中元参苦咸寒为君药，上启肾水滋阴润下，生津降火，壮水抑火，能通二便；生地黄苦甘寒，清热凉血，滋阴润燥对于温邪灼津耗血病久阴虚内热有良好之效；麦冬甘寒为佐，滋肺增液，生津润燥，清心除烦；三药重剂咸寒甘润，增水行舟，润肠通便，滋阴清热。［13］六味地黄丸中以熟地黄为君药，具有滋补肾阴、益精填髓之功效，山药、山萸肉、茯苓、丹皮、泽泻共为臣药，其中山茱萸补益肝肾兼涩精，山药固肾精养脾阴三药以补肾为主，兼顾肝脾，共奏 “三阴并补”。泽泻利湿泻浊，茯苓健脾利湿，牡丹皮清泻相火三药为佐使药以健脾调精，泻湿浊降相火，即谓“三泻”。［14］六药相合，滋阴而不寒，温补而不燥，标本兼施。

［15］现代药理学表明六味地黄丸联合增液汤对于降低红细胞沉降率和免疫球蛋白IgG，唾液、泪液流率升高及促进胃肠蠕动有明显疗效。明确指出六味地黄丸、增液汤具有提高机体免疫力及促进腺体分泌明显改善口干，眼干涩，大便不通等功效。［16］

3.2雷火证：

莫成荣教授认为雷火证在临床上多见：口干、饮不解渴、双眼干涩、视物模糊、面部烘热、周身疲倦乏力、两胁胀痛或灼痛、烦躁易怒或情志抑郁、口苦，关节疼痛，屈伸不利等症状。舌红苔黄燥，脉弦或数。治疗上多以滋毓肝阴，临床上多用加味逍遥散加减治疗，干燥综合征患者多以围绝经期女性为主，而女性以肝为先天，若血不足，肝失疏泄，津液输布失常致病。逍遥丸是由《太平惠民合剂局方》中收录名方逍遥散转换剂型而来。［17］加味逍遥丸，首次记录于明代著名医家薛己《内科摘要》一文中，［18］方中牡丹皮性微寒苦，有凉血清热，活血散瘀之效；栀子性寒甘苦，有解毒凉血，除烦泻火，清泻三焦之热，柴胡性微寒，苦辛，有疏肝解郁，和解表里，条达肝气之功效；白芍性微寒酸苦，有敛阴养血，柔肝止痛之功；当归性温甘辛苦，补血养血，味香可理气，称为血中之气药；白芍、当归、柴胡三药都可补肝体，助肝用，使血气平和，肝气柔和，共为臣药；又因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故以茯苓、白术、甘草补脾益气，不仅壮土以抑木，而使血生化有源，为本方之佐药。本方中加薄荷，以疏发肝气，透达宣发肝经郁热；生姜性微温辛为佐药，有降逆和中，散郁、除热之功。柴胡为经引经药，同时兼药用。炙甘草性平味甘为佐使药，有益气补中，缓急止痛，调和诸药之功。诸药相合成方，益血疏肝，和中健脾，气血双补，肝脾同治之法。［19］现代药理学研究表明，加味逍遥散中栀子、白芍、白术、茯苓、甘草具有抗炎之功，栀子、丹皮、白芍、白术、甘草具有调节免疫之功，试验表明临床上治疗干燥综合征取得良好疗效。［11］莫成荣教授认为方中加入丹皮栀子增加了活血凉血消瘀之功，临床上亦可根据患者具体症状酌情加减用药如皮下结节红斑疼痛者加穿山甲、皂角刺；若皮肤紫癜加牡丹皮、紫草；肢体关节拘急疼痛者可用补肝散养肝润燥，柔筋通络，药用葛根、当归、五味子、黄芪、川芎、鳖甲、丹参、伸筋草等。

病案举隅：

患者，女，58岁，2022年06月14日初诊。主诉：口干，双眼干涩8年，加重3个月。患者8年前无明显诱因自觉双眼干涩，易疲劳，经常出现口干口渴，未予重视，后症状进行性加重，曾就诊于当地多家医院查抗核抗体谱：SSA（+），SSB（+-），ANA（+-），抗RO-52抗体（+），。诊断为：干燥综合征。遵医嘱平素规律口服来氟米特片、硫酸羟氯喹片控制病情，效果不佳，3个月前上述症状明显加重，为求进一步中医诊治来我院就诊。刻下可见：口渴口干进行性加剧，频频饮水不缓解，偶有夜间渴醒，食干性实物需饮水送服，牙齿干燥，双手关节、双膝关节疼痛，伴晨僵约1小时，屈伸受限，周身倦怠乏力，胸闷，气短，偶有咳嗽，睡眠4-5小时，盗汗，小便尚可，大便干结。舌红少苔，有裂纹，脉沉细无力。实验室检查：类风湿因子（RF）168U/mL，抗环瓜氨酸肽抗体 (CCP)（-），红细胞沉降率（ESR）54mm/h，C反应蛋白（CRP）23mg/dL，免疫功能：免疫球蛋白IgA 5.99g/L，免疫球蛋白IgG 13.71g/L，免疫球蛋白IgM 0.71g/L，抗核抗体谱示：SSA（+），SSB（+），ANA （+-），抗RO-52抗体（+），双眼、唾液腺ECT提示：泪液、唾液分泌减少。肺部CT示：肺结节伴间质改变。西医诊断: 干燥综合征。中医诊断: 燥痹；肾阴亏虚证（龙火证）。治疗上以滋阴益气，生津润燥为主。中药汤剂：玄参15g，麦冬15 g，生地黄15g，山药10 g，白芍15 g，山萸肉10g，当归10g,泽泻10g，牡丹皮10g，牛膝15g，姜黄10g，羌活10g，桑枝10g，夏枯草20g,浙贝母10g,桑叶10g，瓜蒌10g，酸枣仁20g，远志10g，甘草10 g。共28付，水煎服，每日一付，分为早、晚两次口服。

2022年07月18日二诊。患者自述服药后双眼干涩症状略缓解，口中有少量唾液，双手、双膝关节疼痛明显好转，活动受限缓解，无盗汗，偶有咳嗽，睡眠5-6小时，食欲尚可，小便正常，大便稀溏，嗳气增多。舌体红少苔，脉细。治疗原法基础上增加燥湿健脾。方药：上方减瓜蒌，桑叶，加生白术10g，焦山楂10g，焦神曲10g，炒麦芽10g。共28付，水煎服，每日一付，分为早、晚两次口服。

2023年09月01日三诊。患者自述双眼干涩、口干欲饮水较前明显缓解，双手、双膝关节不适症状较前好转明显，偶有胸闷气短，无干咳，睡眠6小时左右，饮食尚可，大小便正常。舌红苔薄白，脉细。实验室检查:红细胞沉降率（ESR）16.7mm/h，C反应蛋白（CRP）6.4mg/dL，肝、肾功能、血常规未见明显异常，随访6个月患者自述病情稳定。

按语：本案患者老年女性，双眼干涩，口干欲饮水，双手双膝关节疼痛，结合实验室检查抗核抗体谱、泪腺、唾液腺ECT等西医检查，明确诊断为干燥综合征（燥痹）。患者规律口服西药但效果不显著，就诊于我院服用中药汤剂后，不适症状明显得到缓解，说明中医脏腑辨证治疗干燥综合征（燥痹）具有独到之处。方中玄参、麦冬、生地增水行舟，养阴生津；生地黄，山茱萸、山药合用“三阴并补”；牡丹皮、泽泻、茯苓“三泻”六药共奏补泻兼施，诸药滋补肾之阴精而降相火。

牛膝、桑梓、羌活、姜黄可抗炎止痛有效缓解双手、双膝关节疼痛；浙贝母、夏枯草可软坚散结；桑叶质轻可养阴清肺，平肝明目；瓜蒌清肺热化痰；酸枣仁、远志养心安神以改善患者睡眠欠佳。二诊时，患者服药后口舌干、眼干、目干症状明显好转，咳嗽、咳痰症状减轻，故减瓜蒌、桑叶，又因患者服药后出现便溏，嗳气增多，考虑方中大量滋阴药物导致滋腻太过，中伤脾胃，因此加白术10g、焦山楂10g，炒麦芽10g，焦神曲10g以焦香醒脾。三诊患者口中已有津液，提示阴液渐增。患者服药三个月后症状明显改善，也佐证了龙火证以滋毓肾阴为大法治疗干燥综合征的有明显疗效。

小结与展望：干燥综合征是风湿免疫病的一种，具体病因尚不得而知，临床上无明确针对本病的特效药，发病率目前程逐年递增形势，临床上西医在面对干燥综合征时主要以改善患者当前不适症状，控制病情发生发展为主要手段。但患者长期服用糖皮质激素类药物，硫酸硫酸羟氯喹等慢性作用药物容易引发中毒度骨质疏松、眼角膜水肿、视力下降等一系列不良反应。自此中医辩证治疗干燥综合具有独到优势。莫成荣教授将自身丰富的临床经验于龙雷之火相联系，总结出“龙火证”、“雷火证”治疗上以滋毓肾阴、滋毓肝阴为大法，莫成荣教授强调要根据患者具体病情酌情加减用药，切不能拘于单独脏腑，要牢记辨证论治，随法选方，方能在面对复杂的干燥综合征患者取得显著成效，当今许多根据中医大家根据自己丰厚临床经验总结干燥综合征，但高质量的数据验证、症候数据研究还远远不够仍需要各位同道探索与挖掘干燥综合征临床试验数据、中医证候规律、药物安全性及疗效性，为更好治疗干燥综合征贡献理论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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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辽宁省名老中医工作室项目(辽中医药综合字[2021]32号)

作者简介：吴雨彤，女，辽宁丹东人，硕士生在读。研究方向：中西医结合风湿免疫学

通讯录作者：姜兆荣，辽宁沈阳人，主任医师，研究生导师。研究方向：中西医结合风湿免疫学

莫成荣，主任医师，研究方向为中西医结合防治风湿免疫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