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文中见李斯

卢佳佳

李斯是历史上很难以让人评价的人，他有大功也有大过，聪明一世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做了愚蠢的选择，有勇气敢于上书《谏逐客书》却又处处不敢违背秦始皇的错误命令，犯下了焚书坑儒的千古罪责，又做了创立小篆的伟大贡献。而在古诗文中的李斯又是怎样的呢？

〔唐〕李白?《行路难》

有耳莫洗颍川水，有口莫食首阳蕨。

含光混世贵无名，何用孤高比云月。

吾观自古贤达人，功成不退皆殒身。

子胥既弃吴江上，屈原终投湘水滨。

陆机雄才岂自保，李斯税驾苦不早。

华亭鹤唳讵可闻，上蔡苍鹰何足道。

君不见吴中张翰称达生，秋风忽忆江东行。

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诗中的“吾观自古贤达人，功成不退皆殒身”和“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明确地表明了作者的态度：要功成而退，不要留恋权贵名利。然而李斯在辅佐秦始皇完成统一大业、自己位极人臣后，却在明明知道秦始皇是一个生性多疑、少恩而虎狼之心的人、用人时还能谦恭待人、得志便会杀人如麻的情况下没有功成身退。等到秦始皇死后，赵高以权势相诱李斯伪立二世，尔后赵高得势，李斯仍然不肯放弃对权贵的迷恋，最终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因此，诗人又感叹这个下场可悲的文人“李斯税驾苦不早”，并且讽刺李斯为“上蔡苍鹰何足道”。

宋人查元方的《查公山》中的诗词也同样批判了贪慕权贵、不顺时而退的李斯。“李斯恋富贵，下包周身智。及忆东门犬，已弃咸阳市”，说李斯因为贪恋权贵，最后落了弃身咸阳市的下场。这样一个因贪权不退最后导致在自己故里颐养天年都不可得的悲惨文人形象实在是令诗人感慨。

〔宋〕陈普?《咏史上?李斯三首》

李斯何敢妄坑儒，但作逢君固位图。

造物欲为儒报德，故教草草杀扶苏。

这首诗的前两句说：李斯怎么敢随便坑杀儒生，但是正好秦始皇为了巩固帝位的需要，不得不执行始皇的命令。诗人明确地把坑儒的罪责归到始作俑者秦始皇身上，而表明李斯只不过是始皇强权命令下不得不执行的官员而已。在当时那个封建王朝，皇帝的命令就必须无条件地执行，而秦始皇又是一个残暴多疑的皇帝。作为官员的李斯不管赞同不赞同，都要执行坑儒的命令。而后人把所有的罪责归结到李斯的头上，却忘记了唯一能使这项政策执行下去的人是——秦始皇，这样李斯在这首诗中就只是一个“替罪羊”而已。

〔宋〕梅尧臣?《赠张伯益》

风义自足常游遨，醉弹琵琶声嘈嘈。

雷车急辊蛟龙号，曲终放拨解紫绦。

勇气索笔作小篆，李斯复出秦碑高。

不数宣王石鼓文，快健欲敌横磨刀。

弈棋丝桐且置之，众善多取精神劳。

〔宋〕徐铉?《送赞宁道人归浙中》

故里夫差国，高名惠远师。

君恩从野逸，归棹逐凌澌。

旧访暗无念，牵怀亦有诗。

因行过秦望，为致李斯碑。

公元前221年，秦国分天下为三十六郡。为了昭显国威，始皇开始巡游天下，李斯随行，每到一地，便刻石记功。因此，很多地方都留下了李斯的石碑文，著名的有：《泰山刻石》、《琅琊山刻石》、《会稽刻石》、《东观刻石》等。这些碑文都是歌颂秦始皇统一六国、治理天下的功绩。鲁迅称这些碑文“质而能壮”，在形式上这些碑文大多采用四言一句、两句、三句或六句一韵，气势酣畅，磅礴大气，质朴壮阔，铺张恣肆，很有辞赋的特点，具有很高的文学价值，对后来的各代碑文的影响很大。此外，如今考察秦国的史料有限，李斯的石碑文是很重要的论证，也具有很高的史学价值。在这两首诗中，诗人就极大地赞赏了李斯碑文的成就，在这两首诗中，李斯可谓是一代碑文大家。

〔唐〕曹邺?《读李斯传》

一车致三毂，本图行地速。

不知驾驭难，举足成颠覆。

欺暗尚不然，欺明当自戮。

难将一人手，掩得天下目。

不见三尺坟，云阳草空绿。

由于李斯在其人生中做了发鼠叹、入秦逐富贵、设计杀韩非、离间诸侯国、参与焚书坑儒、设立严酷刑法、伪立二世等事情，给后人留下了诟病。所以，在多数后人的眼中，李斯就是一个极力追逐名利、阿顺苟且、助纣为虐、只顾一己之利的小人。在此首诗中，诗人就很明确地表达了对李斯小人的讽刺之意。诗人用车轮来隐喻：一辆车子造了三个轮子，本来的意图是为了求快，但是不知道这样的三轮车是难以稳步前进的，车子一行驶就会翻倒。接着对李斯的讽刺便明白的表现出来：李斯在幕后为加强秦国的专制统治出谋献策为“欺暗”，主动去焚《诗》、《书》就是“欺明”，所以最后李斯被戮于咸阳市是其咎由自取。最后四句点明了诗歌主旨，也显示了诗人对李斯小人行径的明确批判：李斯做了那么多的坏事，是无法在众人面前掩饰的，即使李斯坟上的草都绿了，也无法改变他被杀的结局。在诗人眼中，李斯就是一个做坏事、罪有应得的卑鄙小人。

〔唐〕贾岛?《李斯井》

井存上蔡南门外，置此井时来相秦。

断绠数寻垂古甃，取将寒水是何人。

贾岛的这首七绝是借助上蔡南门外的李斯井来抒发自己对时光荏苒、历史变迁的感慨之情，同时也写出李斯只是天地鸿蒙中的一个匆匆过客。当李斯井被挖成的时候，李斯在秦国辅佐秦王，功名赫赫、荣宠之至。但是，随着井绳断了多次，时间也过去了数百年，这个时候来井边取水的人是谁呢？当初在秦王朝朝堂之上极为重要的李斯也只不过是王朝更替、时光流转中的一粒尘埃，不知飘落到了何方。所有的一切也都物是人非，因此不论李斯曾经做过什么事，最终他只是与其他人物一样，已成为一个匆匆的过客。

不管怎样，李斯作为我国第一个统一的封建王朝的著名丞相，作为历史上不容忽视的一位名人，他的人生种种，他的功过是非，都值得后人不断地去猜测、去评说、去遐想。我们不应该只对其罪行进行强烈的批判，而应对他的文学成就、巧思妙计等方面进行欣赏、赞叹；对其不好的一面应时时警醒自己，免得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