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当代诗歌语体中的量词迁嫁效应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18-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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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当代诗歌语体中的量词迁嫁效应

高婷

青岛大学山东青岛266071

摘要:量词是汉语中特有的一个词类,它具有很强的表现力和艺术个性。量词是汉语中运用比较灵活的一类词,其中又以物量词最为突出。物量词变异搭配是现代汉语中普遍存在的语言现象。本文考察的是当代诗歌语体中的物量词的种种变异搭配形式所体现的量词迁嫁的修辞效应。

关键词:量词;变异搭配;迁嫁修辞

“迁嫁”一词首次出现于何杰《现代汉语量词研究》一书中。迁嫁,又称:规约性背离,指原是修饰A事物的词语迁移来修饰B事物。迁嫁的修辞美就是运用一种异于常规的语词线性组合去建造“超脱寻常文字、寻常文法以至寻常逻辑形式,而使语辞呈现一种动人的魅力。”我们把符合语法规则但又在语义上超出了搭配词语之间的语义内容和逻辑范畴常规的现象称为超常搭配,或称变异搭配,因此量词迁嫁修辞手法就是量词与名词变异搭配的体现。量词在汉语中运用灵活,多个量词可以与一个名词相配,一个量词也可与多个名词搭配。量词迁嫁修辞在特定的语境下可以创造处种种超常的语义关系,它通过对量词进行创新应用,创造出一种不寻常的表量搭配,从而使名量搭配产生浓郁的修辞色彩,给人以鲜明的心理感受。它在表意上创造生动的神韵美、新奇的具象美、深刻的幽默美和强烈的情感美,别开生面地给人以深刻的审美意识。

“诗言志”,诗是情感的外化。诗歌语言中的超常搭配符合诗歌语体的需要,因此量词迁嫁在诗歌语体中被广泛运用。诗歌语体中的量词迁嫁手法的表现形式主要有两种,一种是量词词类中已有的量词内部相互借用产生的变异用法,另一种是本不是量词但根据语境临时搭配而成为新的量词。

一、量词的内部借用变异搭配形式的迁嫁修辞效应

量词内部相互借用产生的变异用法,如“一滴太阳”,“滴”是已有量词,多用于颗粒状滴下的液体之前,如一滴泪,一滴水,一滴油等。“太阳”常用“轮”、“个”等量词,这里将“滴”借来作为太阳的量词,是因为上文写到清晨,草尖上的露珠,露珠是液体,并且露珠能映出太阳,由此而作临时变异的运用。这种借用我们称之为已有量词的变异搭配。以下举出此类量词迁嫁的几个例子:

1.一枚蜡烛正向孤独的深处白去/被自己的光芒所淹/啊诗人/你的清高也是如此/来到夜晚的诗歌/已将清白的纸张压弯(中略)//古典之上/诗歌之中/一滴悲怜,一滴叹息/一滴流落之后/仍将燃烧的/超过白的纯洁(《秋烛》廖志理1992.10)

“一滴悲怜”,“一滴叹息”,“一滴流落”中的“滴”是受主体对象蜡烛的语义影响而借用来的,蜡烛燃烧流下的烛泊可用“滴”修饰,这里借用到“悲怜”、“叹息”、“流落”前作量词,暗含蜡烛燃烧后流下烛泊的悲伤之感,创造出一种悲凄的语境,量词“滴”的语义直接影响了所搭配词的含义。

2.是的,趁这天净时节/他要骑驴下西昌//西昌产月/他无心去赏那一轮莹洁/西昌育海/他无意去泛那一泓微波(《天净骑驴下西昌》沈重1993.7)

“莹洁”本可作前句中“月”的定语,“轮”本是“月”前的量词,现借用“轮”来作“莹洁”的量词,使“莹洁”具有了月的形象感。像这种借用的例子较多,如张伟的《致W》(《诗人》1985.6)中“乳白色的芍药花的蓓蕾/你呵一苞青春的新梦”,“苞”是从前句中“蓓蕾”的“含苞”语义而来,并借用来搭配“新梦”。再如林涛的《鹰》(《诗神》1995.7)中“唯一敢游戏的鱼只剩下一尾残影”一句中的“尾”则是“鱼”的量词的借用。“苞”和“尾”分别与“新梦”和“残影”搭配使不可与量词搭配的词有了更加具体的形象感,有较强的描绘色彩。使抽象的名词活了起来,即是量词迁嫁手法的魅力所在。

3.一瓣瓣的歌声/如阵阵白色的奔雨/雪亮在迷蒙里/是蒲公英还是那女孩的唱?(《蒲公英》秦松1994.4)

“瓣”本是诗歌描写主体“蒲公英”的修饰量词,现借用来修饰“歌声”,看似本身带有“花瓣”意象的量词“瓣”不可作“歌声”的修饰量词,其实“一瓣瓣歌声”与歌声的片段式特点的精神实质是相通的,此处的量词变异搭配并非随意为之,两者之间存在着互通的精神内核。用“瓣”来作“歌声”的量词,使抽象的“歌声”变得更加形象具体,给人一种超常的感情体验。

4.流浪的心走得最远的时候/发现还是簪在家乡的边缘/篱笆上的秋菊是谁的一朵思恋?(《鸡声茅店月》刘万石《诗潮》1997.5-6)

“朵”本是“秋菊”前的量词,现借用来修饰“思恋”,“一朵思恋”实际上就是“一股思恋”的更加形象的表达。因“秋菊”本身代表了一种哀伤的情感,在此诗句中也是表达思乡之愁的意象。因此借“秋菊”的量词“朵”来修饰“思恋”又在情理之中。

由以上四例可看出诗歌中量词的变异搭配并非随意用之,而是符合上下文语境,量词的本质属性并没变,比如“一滴太阳”与“一滴水”它们共同的核心要素都是“圆”,因此借用“滴”来修饰太阳,“滴”的实质并未变。

二、创造的新量词的变异搭配形式的迁嫁修辞效应

有的词本身不具备量词的功能,但由于语境的影响而临时活用作量词,如“驮一脊秋风”,“脊”本是名词,此处活用作量词,我们称这一类词为新创造的量词。这种量词的创造方式常常是“词类活用”,修辞学上称“转品”。创造的新量词多是词类活用即改变词性的结果,由于它偏重在句法特点上的变化,所以将它视为句法形式变异。创造的新量词符合量词产生的基本规律,在超常的表层形式下隐藏着深层的语义相似、相通、相关性特点,变异的搭配由内在的语义规律制约着,大多数新创造的量词是由名词转变而来的,也有少数是动词或形容词的活用。

1.由远而近的潮声,/由近而远的潮声,/一溪融融的春风/漫溢流动在我的心中(《潮声》苗得雨1991.7)

“溪”是名词转类的量词,是根据上下文语境转换修饰对象而变异的,“溪”本来是与前文的潮声相联系,现在变异用来修饰“春风”,这种超常的变异搭配营造出一种超乎想象的主题表达效果,这种借用最多,几乎所有可修饰性名词都可以临时活用为量词。

2.不知出自何因/我俯身去拾/拣起的竟是一掌/破碎的冷月/扎得心痛(《中秋听笛》叶庆瑞1996.1)

“掌”在此处也是名词活用为量词的典范,此句中的“拾”和“拣”两个动作都与手相关,因此后文用“掌”来修饰“冷月”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3.浇园子的水很清/在那瓢水中有很多精灵沐浴过/夏天老祖母说/太阳是一块烧红的铁/月亮是一圆磨亮的铜/有铜有铁的时候/人就会看见自己的魂/拖在地上用扫帚也扫不掉(《明天有好运气》陈所巨1993.11)

“圆”是形容词转类的量词,月亮是圆形的,这里借用形状来作量词,形象生动。形容词转类来的例子尤其少,它的特点是突出描绘的效果,同时又是形状特征的体现,基本上与常规量词中表示形状类相似。

4.一泓秋水濛濛似晦,/可曾有过沛涨之意?/只记得三两点野鹜栖过,/倦倦地收起落寞的翅膀。/石上的鲜苔已经黯淡,/依稀却有夏天钓鱼人倚过的痕迹,/而鱼跃鸢飞,/却已化为一流宁谧(《秋深》程步奎1983.6)

“流”在此是动词转类的量词,“流”有静静流淌的含义,如水流般温柔恬静的宁谧弥漫四周,体现出动词转类以后依然还会带着某些固有的特性影响到它作为量词的功能。

5.前个世纪以及/舞台上只留下一棵/立誓在此,绝情也在此的/菩提树的道具/而让一杆笔挺的燕尾服/和鬓脚/去感慨无限地掂起一垂玉手/来吻别,来让死/潇洒成一连串碎心的琶音(《雨晨听肖邦》吴正1993.10)

“垂”在此处也是动词转类的量词。动词转类比起名词和形容词的转类来说,变化要大一些,因为量词多半是静态特征的体现,而动词转类为量词后则失去了动作行为的特点,突出的是动作的状态、结果。如此处的“一垂玉手”着重强调手垂下的状态。

创造的新量词由于在句法特征上的变异,使得搭配关系中新量词兼具了两种词性的句法语义特征,增加了语义的内涵,也丰富了诗句的意蕴,所以文艺作品中常常出现这种变异的用法,但创造的新量词对语境的依赖性非常强,脱离了一定的语境它也就失去量词的功能了,不过有些新量词由于具有较广的适应性,并且使用频繁,有向常规量词转化的趋势。如“一弯月牙”的“弯”,很可能就成为常规的量词了。

语言是一种既有内部规律又有外部规约的符号系统,语言的运用必领遵循着一定的语法规则及语用习惯。这些规则和习惯有一定的强制性,或有的是约定俗成的。但是有的时候人们有意地打破常规,张冠李戴,把修饰某事物的语词迁嫁于不该修饰的事物,结果符合人们的认知规律却又造出一种出人意料的情趣,起到非同一般的艺术效果。量词迁嫁效应是增强了语言的表现力和感染力,创造了浓郁的审美意味。迁嫁利用语词“规约”的“背离”造就强烈的情感落差,产生浓重的感染力,从而传达含蓄、深刻的审美信息,这些并非是一般修辞手法都能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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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高婷,女,汉族,现就读于青岛大学文学院,全日制硕士研究生,

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字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