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表达与价值观体现

李保斌

一年多来，鼓励学生“自由表达”，鼓励学生“表达真情实感”，鼓励学生“说真话、实话、心里话”（引号内文字系引用《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11年版）》，作者注）。正如管建刚所言，“儿童一说真话就会写作文。”在我的鼓励下，大多数学生会写作文了，大多数学生也喜欢写作文了。

然而，前进中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三年级一整年和四年级上学期，几乎没有出现过观点有问题的习作，最近，这样的习作开始出现，还有愈演愈烈之势。这成为我最大的困惑，自这项研究开始以来的最大的困惑——所有的真话、实话、心里话都可以写吗？写在习作里的都必须是真话、实话、心里话吗？

实话实说，我很纠结。我明白，习作教学其实一直都不是孤立地存在于课堂和学校中的，它是家庭的，也是社会的。纵然我有千万个理由允许学生完完全全说真话、实话、心里话 ，纵然学生因此受益，都不怕写习作了，喜欢写习作了，也会有人反对，打起各种各样的旗号反对。这，我不怕。我担心的是，有些习作所体现出来的某些不当思想，会不会固化为他们的价值观，甚至会对其他小读者产生不良影响。还有，我们绕不开考试，我不愿意让平时习作水平很高的孩子，考试成绩因观点问题搞得一塌糊涂。那样，我不成了孩子一生的罪人？

苦恼之中，我再读管建刚和崔永元写的《儿童习作与实话实说》，他俩一致的观点是，反对成人的“道德绑架”，反对让儿童说假话、空话、套话（当然，这也是课程标准反对的），他们说“儿童习作不承担教育他人的功能，也不承担教育自己的功能。儿童习作只要真诚地捧出一个真实的自己。”这些我同意。他们还说“儿童有说错的权利，儿童有童言无忌的权利。儿童习作里说错了也不应该受指责。”我也同意。我的疑问是，我们不指责儿童，我们包容他，代表允许他们继续说错话吗？

我不想因为学生习作里有错误的观念就禁止他们写真话、实话、心里话，进而影响他们对习作的兴趣，也不想让他们去说假话、空话、套话，回到以前的老路上去。我该怎么做？我决定，继续鼓励学生“自由表达”，鼓励学生“表达真情实感”，鼓励学生“说真话、实话、心里话”，对习作里的错误观点，采取“保护性限制措施”，出现一例，解决一例，暂时不作为共性问题进行集体讲评。举两个例子。

无人能及的漂移

周日天气晴，我叫上李子，骑着各自的自行车一起出去玩漂移。

李子对我说：“路小昊，我给你表演一个！”我听后停下自行车说：“好！”李子先把车子骑得飞快，然后突然刹车，车子刹不住一直往前冲去，这时李子一下子从车上跳了下来，车子开始了爱的魔力转圈圈，过了很久才停下来。李子马上跳上车子骑起来，转身对我说：“跟上我，快一点！”我听后马上跟上。

我骑着自行车和李子一同来到一个减速带旁。李子说：“看好了！”说完又飞快地骑起来，直冲减速带。只听“砰”的一声，李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原来李子的车飞起来，但在落地的时候摔倒了，“哈哈哈······”我笑个不完，李子说：“有什么好笑的，看你那狗样！”可我还是“哈哈哈”笑个不停。李子又说 ：“别笑了，别笑了，还有一个表演你看不？”“看看看······”我答到。“看就别笑了。”李子说：“跟我李子来！”我马上上车跟上。李子说：“我给你表演大神漂移。”说完又以每秒10米的速度骑起来，骑了几秒钟，再用力拉下刹车。然后用力向上拉车把，又来了个后空翻，再落地。只听“砰”“咚”“咔”三个声音，原来李子的车子坏了，车子中间开了，轮胎破了，轮子飞了，车把掉了。

你说好玩不好玩？（路××）

小作者的习作叙事清楚，把小李子的动作、语言以及自行车的状态写得具体生动，很有画面感、现场感。可以说，是真实赋予了这篇习作生命。可是，小李子的玩法实在危险，与安全教育要求相悖。我建议小作者把结尾改为：“大家千万别玩这种漂移啊，玩不好是要送命的！”

个人认为，这样既不会打击小作者的习作兴趣，又解决了观点的问题。再请看：

课后服务时，只听“砰”的一声，我以为有同学东西掉了，没有回头看，继续认真写我的数学作业。可旁边的张译文用她酝酿多年的女高音大喊：“嗷——”我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出事儿了，而是她原来这么喜欢迈克尔·杰克逊。

但很快大家都跑到了后面，没有一个人留在座位上。我也跟随大部队去了教室最后面。后面一片狼藉。只见年轻的孟老师狼狈不堪地躺在了人群中间，原来，他在画黑板报时突然向后一倒，躺在了坚硬的地板上。孟老师强忍笑容，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还一直试探自己有没有受伤，那样子如同一只小鸟被打得半死不活还一直挣扎。过了一阵儿，他站了起来，对同学们说：“没事，没事，我没事。你们回位上吧。”接着又去写黑板报了。

唉，都快摔得粉身碎骨了，还要继续写黑板报，赚钱工作不容易呀！（王××）

小作者是细节描写的高手，有独特的想象力，被我称为“小鲁迅”。但读过这段文字后，我总是觉得不舒服，觉得小作者有点看热闹的感受。老师摔得很厉害了，小作者和同学们全在旁观吗？全觉得好玩吗？一个拉一把的没有？一个问候的没有？经过调查，绝大多数在场的同学都第一时间围了上去，做了该做的事情。只是小作者没有写罢了。我建议把现场同学的表现写进去。于是，小作者在“躺在了坚硬的地板上。”后面补充道：

同学们有的惊慌失色，有的冷静地扶着老师问有没有事，还有的已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吓呆了……

我没有责怪小作者想得不全面，她毕竟是儿童，毕竟是在“习作”；我也没有引导她说“高大上”的假话、空话、套话，我只是让她添加了当时的事实，这还属于真话、实话、心里话。可是，习作的立意高了。

我想，是不是应该这样理解：习作教学要鼓励学生“自由表达”，鼓励学生“表达真情实感”，鼓励学生“说真话、实话、心里话”，在此基础上，还要致力于“为学生形成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形成良好个性和健全人格打下基础。”（引号内文字系引用《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11年版）》，作者注）只是，如何做，需要下一番功夫研究。